绣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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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写了

【贺红】罪有可赦(十)

破镜重圆

*雷

第一人称红毛视角

私设

原创人物

OOC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感谢给我留言和点赞的仙女们,旋转跳跃爱你们~谢谢大家给我的鼓励和支持,鞠躬(心)。

(十)

 

那是我印象里贺天对我唯一一次的温柔。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地上的积雪大概有一截手指那么厚。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双不轻易泄露半点柔情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我抬起手轻轻抚上他触碰着我脸颊的右手,我想离他更近一点儿,他真的太暖和了。

就在我的手碰到他手背的那一刻,贺天如梦初醒一般,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他站直了身体,不着痕迹的甩开了我的手,低垂着眼眸,表情少有的认真,大概是在反省刚才的一时冲动。从巷口照进来的光把他的五官雕刻的更加深邃立体,上面透着说不出的严肃。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他跟见一相处时的样子,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偷,刨开血肉展露出自己所有的伤口,妄想从王子那里窃取骑士一丝一毫的关爱。

假如真是这样,那在得到他所有温柔之前我估计已经痛死了。

有句话叫,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那我到底是算窃钩呢?还是窃国呢?

 

太不洒脱了,这不适合我,也不像我。

 

我低下头,抬起衣袖狠狠擦了擦眼泪,脑子里想了无数句挽回尊严的狠话,最终一句都没有说出口。绕过他走出了巷子,路灯上落了雪的红灯笼显得有些孤零零。

 

是了,这才是正轨。

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在错误的时机下产生的荒唐的错误,该适可而止了,毕竟谁都会犯错,谁都有被原谅的资格。

 

我得回去找我爸。贺天没再阻止我,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我身后,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剪短,像是一个被时间的大手捏来搓去的巨人。快到公园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没再跟上来,因为我已经听不到他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也不敢回头。

或许是因为太冷了。他只穿着那件薄毛衣,刚刚在他怀里的时候我摸到已经湿透了,绕是他这种体温偏高的人在这种天气里肯定也是扛不住的。我想让他暖和起来,可是我没办法,因为我也冷。

所以我继续往前走。

 

我爸早就不在原地了,蹲在那里的人换成了方圆。他双手抱着头,把脸埋进手臂里,看上去懊恼无比。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清是我,他微微松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眼睛里闪着欣喜的光芒。

我停下脚步,哈着寒气看着他青青紫紫的脸颊,扯了扯嘴角。

我爸,由他去罢。

太累了,我要回家睡一觉,让一切都去他妈的。

 

第二天方圆骑着自行车来找我,他早上带他妹妹去医院看伤,自己没舍得花钱。上次那个大夫给我开的药我压根就没用过,正好派上用场。他外面穿着件雪地冲锋衣,上面印着他叔叔建材厂的标志,里面是见黑毛衣。敲开我家的门,这傻逼站在门口表情十分认真,配上脸上的伤看上去有点滑稽。他观察来观察去,最后伸手来贴了贴我的额头,被我偏头躲开。

“干嘛?“我皱着眉看他,心说难道被打傻了?

方圆一脸难以置信:“你小子够糙啊,昨晚淋成那样都没感冒?”

我:“……“

“我还以为今天得抬你上医院呢。“他侧身挤进门里,看我关上门接着开口:“跌打药呢?给我来点儿。你也别想跑,咱俩一块儿擦。”

 

袁飞的小弟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不过打架似乎不是很在行,方圆看着被打的挺惨,其实伤的也不重,就是后背的淤青得用药揉。他也是个能忍的,脱了衣服让我给他擦药,一声不吭,断断续续的跟我说了昨晚的情况。

 

昨晚他和方欢欢在公园看人滑冰,本来早些时候就要回家的,出公园门一路走到天桥底下,那里常年是卖艺的人和流浪汉聚集的地方。老远看到袁飞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其中一个走过去,因为那道新添的疤,方圆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他带着妹妹,原本不想管这些嫌事,打算绕开他们直接走人。袁飞不知道问了句什么,方圆听到那个流浪汉一直在说不知道。他听着觉得声音很耳熟,看见那人手里拿着二胡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很可能是我爸,想都没想,让方欢欢躲在一旁就冲上去阻止,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方奶奶坚持声称他这属于连带伤害,要我赔他。条件是大年初一那天跟他一起带方欢欢去商场玩儿蹦蹦床。我以前跟他去过一次,特煎熬,比听一整天老太婆的课还痛苦。得在家长休息区干坐一整天,哪儿都不能去。我有时候怀疑方欢欢是不是真的只是个四岁的小姑娘,跳一天都不带休息的。方圆又见不得方欢欢哭,要什么给什么。

这招简直太恶毒了,我听的一阵恶寒。

 

擦完最后一块淤青,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穿衣服了。

我把药瓶的盖子盖上,方圆从床上站起来,一抬手套上毛衣。他的右后肩有块胎记,两根手指那么宽,第一回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烫伤,差点问他什么时候去火灾现场见义勇为了。他穿上衣服回身看我:“你说袁飞这傻逼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想起来找你?”

方圆问的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按袁飞的个性,不可能忍这么久才想起来报仇,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总觉得袁飞突如其来的报复不过是个表面,背后更像是两股力量在博弈,我只是恰好处于边缘地带被波及了一样。

包括昨晚,方圆走后袁飞说的那些话……蛇立不再看重他……我的靠山……贺天?

贺天……

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所以我看着方圆,装作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都知道他傻逼了,傻逼做事谁能明白。”

方圆满脸怀疑,我从背后推着他一路走到厨房门口:“行了别琢磨了。”

我家那时候的房子其实挺好的,不算宽敞,但好歹五脏俱全。厨房不大,门外是饭桌,平常就我一个人也不太用的上,每次吃饭我都是直接抱着个碗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吃。

“那袁飞要是再来找你怎么办?”方圆斜斜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皱眉道。

“兵来将挡呗。晚上在这儿吃饭吧。”我拿出电饭锅,看了看地上米袋里还剩的米。

方圆还是不放心:“你今天态度不对啊,是不是还有事儿瞒我?”

我把土豆砰一声砸在案板上,佯怒道:”吃不吃,不吃滚!”

“行行行,吃吃吃。“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洗干净手,往碗里打了两个鸡蛋打算做个鸡蛋羹。

方圆消停不得一会儿又开始跟我说话。

“你怎么又穿这破短袖?你昨晚那身衣服呢?”

“……洗了。“

“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你穿过?”

我站在灶台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厨房门边用自认为最恳切的眼神看着他:“行行好吧,方奶奶。“说完干脆的关上了门。

 

我知道方圆想问的其实是那身衣服是谁的。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有些什么衣服合不合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知道那衣服不是我的,也知道我不会轻易穿别人的衣服,连他的衣服我都没穿过。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没问出口而已。

 

晚饭过后方圆骑着自行车走了,他要去他叔叔家接方欢欢。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我:“初一,说好了,我上你家来找你。别找借口,年三十不过总得过初一吧。”

话都被他堵了回去,我只得点点头表示妥协。

 

那夜之后我跟贺天就没再联系过,我也不知道以后我跟他还会不会有联系。他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不能想,不敢想,

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有我不愿意面对的心绪就跟开了闸的三峡大坝似的刹都刹不住,那段时间我真是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夜夜入梦来。

他的衣服晾干之后被我锁在衣柜最里面的角落,跟那把枪呆在一起。

蛇立说的对,我跟他果然还是一样的。枪握在手里,总有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狂妄的以为自己能打败一切支配一切改变一切。

不过最后它们还是被我像病毒一样锁进衣柜,跟我隔离开来。

真是折磨。

 

我怎么也没想到除夕那天我爸会回家。

以往过除夕我都懒得做什么饭,就炒碗鸡蛋饭吃了,坐在客厅里看春晚催眠。方圆以前来叫过我无数次,让我去他家过年,都被我拒绝了,有一次被逼急了他指着我大骂,说我活该一个人坐在鞭炮声里哭。

当然他这是气话,我也不会真的坐在鞭炮声里哭,春晚其实挺好看的。

 

我记得是快8点的时候,新闻在播春晚倒计时。我早就吃完了饭,窝在凳子上等着看春晚。他自己开门进来,手里提着瓶红星二锅头,大概是在回来之前去哪儿收拾了一下,胡子刮了头发也剪短了。

看到我,他没说什么,低着头关上门,把二胡从肩上取下来靠在墙边,抬头问了我一句吃没吃饭。

他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了,脸颊微微泛红,有的地方皴了一大片,估计是让风吹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再转头电视里已经在播开场曲了,这个叫朱军的怎么回事儿?脸一年比一年胖。

我爸走到饭桌边把酒放在桌子上,我一直盯着电视,听到他进了房间一会儿又出来,拉开椅子在饭桌边坐下。

这就是我和我爸。

听到倒酒声的时候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是背对着我的,棉衣已经脱了,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背挺的笔直。他总是这样,一副绝不会卑躬屈膝地样子。我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清不清醒,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反正我是不会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的,那一夜的事情谁也不会想提起,就这样吧。

 

又一个节目演完,我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暗暗感叹自己今晚怎么这么有精神,到现在还不困。

我爸已经喝的开始说胡话了。表面上再沉默的人,再胆小的人,到了酒精面前毫无疑问都会原形毕露,我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手机响了一声,我以为是方圆,心想这还没到十二点呢,他今年怎么这么着急。拿起来一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是贺天。

“来做饭。”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足够牵动我全部的神经。真是不争气,明明说好了不要去想他的。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管他去死。大过年的谁给你去做饭,你他妈不回家是想干什么,找你的王子去啊,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我烦躁不已,根本坐不住,十八年来第一次觉得家里的凳子这么难受。我爸还在一遍一遍的叫我妈的名字,说对不起,和着电视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妈的!

我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几步跨到饭桌边把我爸手里的酒杯推到一边,抓着他的衣领咬牙想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弄回房间去。我爸极其不配合,扭来扭去,都说喝醉了的人特别沉我总算是相信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伸手去拉他:“起来!懦夫!”

我爸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按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抬头看我,满脸通红,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泪痕。他表情执拗,眼神有些迷蒙,一手伸到怀里掏出一叠纸拍在桌子上,大概有小笔记本那么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音符,比之前我看到的那些要正式了很多,开头用钢笔认真的写着四个字,《关山月前》。

“我告诉你,我要出人头地了!我不是懦夫!”他大着舌头朝我喊。

我心里憋着火,只当他是在讲疯话,用力把手抽出来,不再理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家里我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大概是被人下了什么诅咒吧,我跟我爸每次的相处总是这样,以各种各样的不快收场。

寒风吹进楼道里有些阴恻恻,把我的火气都给冻没了。我蹲在墙角打了个冷战,后悔应该穿件外套再出来的。去哪儿呢?这种时候街上的店都关门了。去找方圆?太丢脸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蹲着……

我把手插进裤兜里缩着肩膀一步一顿的下楼,去哪儿好呢?

 

楼道口昏黄的路灯一直亮着,正对面的大垃圾筒旁边蹲着个人,身上穿着件黑色的棉质运动外套,大概是因为太高了,这么蹲着看上去有些憋屈。

我当然认识他,熟的不能再熟了。那是贺天,那个每晚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的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着小傻狗的下巴,小傻狗摇着尾巴站在他面前,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愣愣地站在楼道口,心里顿时乱成一团毛线。

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在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该怎么办?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贺天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到我,他轻轻勾起嘴角站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高大而温暖。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是我的校服冬衣。小傻狗视线一直跟着他,尾巴都摇成了电风扇。

妈的这傻狗,平时给它吃了那么多火腿也没见它对我示一下好,怎么随便见着个陌生人就狗腿成这样。

“我不知道你具体住哪一栋,一路过来看到这里有只小野狗跟你挺像的,就随便跟它玩了一会儿。”说着他把手里的衣服往前一递,“穿上。”

我的脑子已经掉线了,木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都没空管他说我像野狗。我感觉自己快要被他玩儿死了。他就像个放风筝的人,说高就高,说低就低,而我处在风筝的那头,跟随着他摇摆不定。

“你……”我话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走吧,给我做饭。”

 

手在裤兜里紧握成拳,我果断的转身走了回去。我不能再这样了,不能这样一直被他牵着走,不然最后万劫不复的一定是我。

可是,我走了的话,他会一直在那里等我吗?他是不是就要转身离开了?他离开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我开始害怕了,再次转身飞奔下楼,冲出楼道看到他还站在那里的时候猛地刹住脚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坦然的看着我,再次把衣服往前递了递。我把头偏朝一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随后几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衣服穿上,率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他,恶狠狠的开口:“走啊!买菜了吗!“

说完我又自顾自的往前走。

贺天在我身后慢悠悠的开口:“没买,大厨,怎么办?“语气里满是笑意。

我脸颊通红,不想理他,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路灯下,灯光把我的影子拉长,看上去跟他一样高。

 

拉开冰箱的时候我才真的相信了这混蛋真的什么都没买。

那晚我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就像根本没回过这里一样。

我把仅剩的几个鸡蛋拿出来,皱着眉关上冰箱门,回身去找贺天。他站在厨房里仰头在上方的橱柜里翻找着什么,外套已经被他脱下来仍在了床上。

那个位置我记得是,酒?

 

我捧着鸡蛋走过去他身旁站定,他拿了一瓶红酒一样的酒出来,上面全是我看不懂的文字。

“只有鸡蛋,我本事不够,只能做蛋炒饭,吃吗?“我看了他一眼,低头盯着灶台问。

“无所谓,有吃的就行。“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轻松。

我没说什么,撩起袖子开始做饭。

 

他好像真的饿极了,一碗蛋炒饭吃的风卷残云,我坐在饭桌对面看着他,满心疑惑。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大过年的不回家,还一副刚从饥荒灾区回来的样子。

酒瓶就摆在桌子上,旁边是两个高脚杯。

我发现他好像其实不太喜欢喝罐装啤酒,最明显的是中秋那晚,那么多啤酒基本都是见一展正希和我喝的,他手里那罐就没怎么动过。

 

可是我记得第一次上他家来的时候他也买啤酒了,难道是给见一到这儿来的时候喝的?

贺天把吃干净的饭碗推到一边,拔出塞子把酒倒了出来,看来真的是红酒。他把其中一个高脚杯递了过来,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我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大概是楼层太高了,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我突然好想看春晚。

其实我跟他相处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除却必要的交流,就只剩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沉默。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而他更不可能想要了解我。我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那个雪夜,在那条巷子里发生的一切,他似乎也并不关心我为什么会失控,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我爸。

我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难耐的皱了皱眉,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捱着,贺天杯子里的红酒已经少了一大半。他随性的靠在椅背上,低垂着眼眸注视着酒杯,像只慵懒的豹子。

我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想问他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除夕夜依然是一个人。只是我问不出口,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问他这些问题,只能一口一口喝着他给我的,从没喝过的酒。

 

“红毛。“他突然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他的话,我猛地抬头,攥紧了手里的酒杯。他看着我的表情很认真,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我没想到那双总是带着些许侵略性的眼睛也会有这么醉人的时候。

“莫。”我最后还是妥协了。

“莫?”

“关山。”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莫关山。”他没有用任何强制的手段,只是这么平静的,认真的问我一个关于我的最简单的问题,我反而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这种轻声问我问题的样子。会让我想要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刨开,一一展现在他面前。

“莫关山。”他移开视线,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嘴唇轻轻开合,继而勾起邪笑看我:“Don’t close mountain”

我:“……“

对不起我错了,刚才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假象。

我被他弄得有点恼火,想都没想开口问道:“你呢?大过年的为什么不回家?“

才问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消矢,变回了那副锋利的样子。

贺天一言不发,拿起酒杯从椅子上站起来径直走到落地窗边。此刻街上早已漆黑一片,只有住宅区还亮着灯。

他背对着我,灰色的T恤勾勒出他挺拔宽阔的背脊,在黑暗与灯火的交错之间显得很孤独。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跟我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

“我出生在一个很大的家族,”他顿了顿,“总有一天我会继承,掌权。“

酒液猩红,隔着玻璃杯被他握在手里,如同一位手握权杖的年轻帝王,俯瞰着他唾手可得的江山。

我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开口:“那现在呢?“

贺天慢慢回身,眼神直直看向我,里面藏着的东西太过复杂,我看不懂。

“试炼。“他说。

 

我本不该问的。我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觉得又涩又苦,一路从嗓子眼烧进胃里。还是喝不惯,才一杯我已经有点不行了。

还是啤酒好喝,这种高档的东西尝过一次就够了。

我迷迷糊糊的想。

到底是谁规定的大年三十必须得把自己灌醉,然后伴着美梦入眠。我和他这样,勉强也算团圆吧,遗憾的是没有春晚。

我晕晕呼呼,栽在了桌子上。朦胧中贺天好像走了过来,把我从椅子上抱了起来。不可能吧,我一定是在做梦,他怎么可能抱得起我来。

睡梦中我恍惚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我是被方圆的电话吵醒的。

大概真的做了美梦,听到电话声响的时候我竟然有点不想起来。

伸手在枕头底下摸来摸去,半天没找到手机,我皱着眉烦躁的翻了个身,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继而摸到了手机。

我闭着眼睛凭记忆按开:“喂?”

“你小子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方圆的语气有几分恼火,更多是担心。

“我……”我在哪儿来着?我爸……贺天……

贺天!

我瞬间清醒,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真的睡在贺天的大床上,贺天躺在靠近落地窗的一边,此刻正光、、、、、裸着上身靠在床头,嘴里叼着烟卷,若无其事的看了我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红毛?喂?说话!”

“我……”我一时失语,又尴尬又无措,“有点事儿,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到。“完蛋了,忘了跟方圆约好带方欢欢去玩儿。

“等等!“方圆喊了一声,”你到底在哪?“

“别问了,到时候再告诉你。“

“喂你该不会……”我都能想象到他皱眉的样子,“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去找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顿时觉得脑仁一阵一阵发疼。

我真的在贺天床上睡了一晚,认清这个事实的瞬间我只想给自己一刀。手忙脚乱的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浴室,我根本不敢面对他。

一会儿还有方圆……他真的知道我在哪儿吗?

捧了几把凉水清醒了一下,宿醉让我还有些眩晕。我杵在贺天的大洗手台前发了很久的呆,想干脆躲在里面算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一咬牙一跺脚,低头快步走出去,套上外套,逃也似地来到门边。刚把手放上门把手,只听贺天喊了我一声,我的心跳开始加快,僵在原地。

“以后还来做饭吧。“他说。

 

幸好,幸好他先说了,没有等我向他开口,没有让我觉得自己更加卑微。我真的需要他给我的这份工作。

 

走出公寓的时候方圆已经等在楼下了,方欢欢裹得像个扎辫子的小雪人,坐在方圆的自行车后座上,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一看见我就朝我挥手。

我尴尬的不行,心里有鬼,根本不敢看方圆。

方欢欢笑嘻嘻的看着我,伸出带着手套的小手朝我作揖:“哥哥,东喜发财。”这是方圆教她说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直发不对恭字,每次都念东。

“恭喜发财。“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小姑娘又变回了那副快乐的样子,小孩子就是好,什么事情哭过了之后就忘到脑后。

方圆扶着自行车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算了,走吧。“

我哈着寒气走在他身边,心情莫名的复杂。方欢欢在后座上哼着歌,“蹦蹦床~蹦蹦床~“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高大的公寓。

我知道,那栋高楼的顶端,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而在我眼前的,是我用双手能够改变的我的生活。

 

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消你能不断的自拔与更新。——罗曼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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