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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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写了

【贺红】罪有可赦(四-五)

*雷

破镜重圆

私设

第一人称红毛视角

原创人物

OOC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给喜欢这篇文的小天使们么么哒(心)

(四)

 

 

我对于同性之间关系最早的认知来源于蛇立。

那时候我妈刚走,我爸根本不管我。满腔的愤怒没地方发泄,我要是再不干点儿叛逆的事儿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所以我因为一点儿口角,在蛇立的酒吧门口把他小弟给打了,方圆拉都拉不住。

我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却愣是没有一丝畏惧。面对着他们一大帮人,方圆手机都掏出来了,准备随时报警。

刚开始我还纳闷,不就是个小混混,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后来才知道我打的这人不是普通等级的混混,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蛇立,他被一群小弟簇拥着站在我对面,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半张脸都隐进了黑暗里。如果说贺天的眼神像野狼,那蛇立的就是毒蛇,看得人不寒而栗。那一头银发,想忘都难。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着半根烟,就这么大剌剌的跟我当街对峙。我不知道出来混的是不是都得穿黑色马丁战靴,总之蛇立穿了这么一双,再加上黑色皮衣外套,跟个摇滚歌手似的。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心想我自己挨打没关系,不能连累方圆。蛇立放任身后的人叫嚣了一阵,抬手拿下嘴里的烟夹在指间,随即一抬手,身后瞬间静了。我看着他低头再次把烟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看也不看,随手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那一系列动作,真是把他的地头蛇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我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迎上去。结果他抬头吊儿郎当地看着我勾了勾嘴角:“我可以不追究你打伤我朋友的事,”说完伸出手指朝我点了点,“但是你得跟着我。”

我没回答也没动,他从身后掏出一把手枪,慢慢把枪口对准我,大概是把自动手枪,具体我不认识。方圆惊得冲上来要把我推开,被我伸手拦住。

“会开枪吗?”他问。

“不会。”

他手腕用力,枪在他手上调转了一个方向。他握着枪口,把握柄朝我的方向递了递:“有空我教你。”

我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那把枪。

 

 

我知道蛇立背后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不然他不可能在北京这块儿地界上这么横,跟着他一定能赚到钱。于是我第一次萌生了退学的念头,并为此跟我爸大吵了一架。我原以为他已经不再管我,因为我没有长成他希望的样子,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教我拉二胡,两句话总是挂在嘴边:“二胡不为生者谋生,只为死者送魂。”小时候听不懂,后来想想,我爷爷的意思大概是,别想着靠拉二胡养活自己,这不可能。

我一直觉得我们家最叛逆的人其实是我爸,根本不顾我爷爷的阻拦,小餐馆也不开了,整天窝在家里挖空心思地写曲子,写到后来,我妈终于忍受不了走了。其实我也想离开,就是无处可去。

最后学当然没能退成,因为我爸不肯签字。但我还是不顾我爸的反对跟着蛇立混去了,特义无反顾。那段时间,从蛇立那里拿到的报酬是支撑我跟我爸生活的主要来源。

 

在蛇立的酒吧门口被我揍了的那个人叫袁飞,如果说蛇立是大混混,那袁飞就是中混混,这傻逼对蛇立那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样儿我看着就恶心。

我跟他从第一天开始就不对付,好几次差点打起来。最严重的一回是因为我不肯接蛇立递过来的烟。袁飞对蛇立的维护,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那天晚上,我照例去酒吧上班,站在吧台等着端客人点的酒。像我这样相安无事地时候是侍应生,有人来砸场的时候就扔了托盘动手的还有好几个,轮着上班。

蛇立走到我身边背靠着吧台,掏出根烟叼进嘴里,袁飞跟在他身后,见状立马凑上来给他点燃。他侧头看着我挑了挑眉,眯起眼冲我吐了个烟圈。我皱眉盯着调酒师手里的罐子,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动谁都不能动他。蛇立看我没什么反应,哼笑了一声,低头抽出根烟低了过来。

我不抽烟,因为我爸抽烟,就算没钱了他也控制不住那个瘾。我不想跟我爸有任何的相似之处,包括拉二胡,我爷爷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二胡。

蛇立手伸了一会儿,看我不接他也不恼,把手又缩了回去。袁飞在一旁看得牙都快咬碎了,绕过蛇立上来就要揍我,结果被蛇立一抬手给拦住了。我看着他把手里那根原本要给我的烟塞进袁飞嘴里,端起调好的酒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袁飞抓狂的大吼:“这种驯不服的野狗还留着干什么!”

 

我就是脑子再钝也能感觉到,蛇立对我跟别人不一样,但是又一直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那天晚上,袁飞被他派出去办事儿,酒吧的供货商正好来送货。这些货里除了酒还有别的东西,每一次东西送来蛇立都要亲自检查,没办法我只得上楼去通报。

酒吧的二楼被装修成酒店的样式,最靠里的房间是蛇立专属。我穿过走廊来到房门口,刚要敲门,就听见门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呻吟。我猛地顿住,心下一凛,手臂悬在半空怎么也敲不下去。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那时候高二,17岁,对这种事情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动作片。背靠着门框,耳边不时传来的既痛苦又愉悦的呻吟击碎了我十七年来所构筑的所有世界观。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身后房门打开,把我吓了一跳。里面走出来的是个瘦瘦弱弱的男孩,挎着背包瞟了我一眼,走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上来干什么的。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敲门。

蛇立围着条浴巾站在酒柜前倒酒,指间夹着根点燃的香烟。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完情况,转身就要走。

“等等。”他拎着酒杯叫住我,嘴角挂着戏谑的笑,“你都听到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

“爽吗?”

他成功的惹恼我了。我回身盯着他的眼睛,却发现里面的笑意越来越深。

“下次来试试?你我之间其实没什么不同。”

“不用了。”我不打算再多跟他废话。

“其实我不喜欢刚才那个,太弱了没味道,”他张开嘴舔了一下犬齿,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下流,“我喜欢你这样的,干起来才带劲儿。”

听到这里我没多说什么,直接上前去朝他的门面就是一拳,他被我打的一个趔趄,手里酒杯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接着转身径直下楼出了酒吧。他房间里的烟味儿让我恶心。

 

从那之后我再没有去过蛇立那里,他也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但是我知道这事儿不会就这么过去,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一大早方狗蛋儿就来叫我,用地上捡的石子砸我窗户,一砸一个准儿,投篮都没这准头。这是他的惯用套路,从初中开始就这样。

我就纳闷儿了,他是不会张口喊是怎么?人都说人如其名,这句老话在他身上就是个悖论。方圆方圆,他就剩个方了,还是我家楼下那种大铁皮垃圾桶的那种方。

我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在床上翻了个个儿不想理他。

不想去学校,反正都要退学了,去不去都是那么回事儿。

 

昨天因为身上的伤跟超市请了假,今天下午得去上班。方圆以我还没退学为由坚持不让我干全职,正好那家小超市招的就是晚上的兼职,按小时计,给的不算多,但也还行。

 

方圆的石子还在前赴后继契而不舍的往我窗户上招呼,我被他烦的没招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忍无可忍,一个翻身从床上跳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几步跨到窗边一把把窗户推开。

“有完没完!”用力有点儿过头了,扯到身上的伤口,我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卧槽你他妈快点儿!我快让这破垃圾桶熏死了!”

方圆一手撑着自行车一手搂着后座上的方欢欢,站在晨光里抬头看着我,表情十分痛苦。他背后就是那三个大垃圾筒,这会儿已经满的快溢出来了。方欢欢被方圆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就剩个大眼睛露在外面,跟她哥一块儿仰着头看我。

“你傻逼吗!不会换个地方等啊!”

“换个地方还怎么把你叫起来,赶紧的要迟到了!”

我的房间跟楼道口在同一个方向,那几个垃圾桶就正对着楼道口。方圆每回来叫我,都要控诉一次物业这种毁灭人道的做法。我心说就这破地方,哪儿有什么物业。

“不去!”

“卧槽!不是,你这不还没退成学呢吗!快点儿!”

方圆一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我确实是因为手续不全一直没能退学。

方欢欢在他哥怀里扭来扭去,好容易伸出只手来把方圆的外套往下挪了挪,整张小脸露了出来,学着方圆喊:“哥哥快点。”声音软糯糯的。我这才看清,方欢欢腮帮子上贴着一块儿宽大的纱布,整个右边的脸蛋都快遮没了,嘴角也有淤血。

“知道了!等着!”

我把脑袋伸回来,随手带了下窗户,只听“哐”一声,窗户撞在窗框上又弹开。我挠了挠头,看来他妈又输钱了。

 

满身的青紫,我连弯腰刷牙都费劲,左手缠着绷带不能碰水,我只能用右手拿毛巾蘸了蘸水擦脸。完事儿之后,我站在镜子面前低着头,杵着洗手池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拿出了大夫昨天给我开的药。我把药涂了满手,用牙咬着T恤下摆对着镜子愣是没能下得去手。

事实证明,怕就是怕,你就是在心里盖起一座长城来也没用。妈的!谁爱涂谁涂,老子不干了!

当然后来的我,也为这种幼稚到极点的行为付出了更加惨重的代价。

 

三下五除二收拾完,刚准备背包才想起来,昨天跟贺天打完架直接被那混蛋带到医院,包落学校了。我憋着口闷气,在心里问候了他千万遍,关门下楼。掏钥匙锁门的时候,我瞟了眼墙上的搬迁通知。

 

“哥哥早上好!”

方欢欢一看到我下来,就从他哥身后把头探出来冲我喊。她身上披着方圆的校服外套,小短腿被衣服下摆盖了个彻底,就剩双脏兮兮的小布鞋露在外面。

“早。”

“哥哥你也变成小花猫啦~”她指我脸上的伤。

“哥哥是大花猫,你才是小花猫。”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她脑袋上那两个羊角辫一看就是方圆给她扎的,一个在南半球一个在北半球。

小姑娘今年四岁,不知道方圆是怎么跟她说的,她对于被自己亲妈打伤这件事好像总是表现的很乐观。

 

“你又跟人打架了?”方圆一脸‘你他妈没救了’的表情看着我,说着就要来碰我嘴角的淤青。

“遇到个傻逼。嘶——操,别摸了,疼。”

我挡开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座上摇头晃脑的方欢欢,开口用嘴型问道:“怎么回事儿?”

方圆移开视线,轻叹了一声。

我刚想张口再问点儿什么,他突然喊了声:“等等!“把自行车递给我扶着,蹲下身在最左边的垃圾桶边儿上扒拉来扒拉去,捡出一枚啤酒瓶盖儿站起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揣进口袋里。干完这些他才抬头看我,从我手里接过自行车:“走吧。”

那表情,跟吸了大麻似的。

这世界上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方圆收集瓶盖儿了,他从小就对这事儿有瘾,像毒品一样戒都戒不掉。

我落在后面,方欢欢头上的羊角辫随着方圆推自行车的节奏一晃一晃。我知道方圆一直在攒钱,他说总有一天他要带着他妹妹离开他妈,离开这里。

 

“我昨天跟超市请假了,所以今天没有三明治。”我追上去跟方圆并排走着。

一般我晚上从超市下班,都会顺两个卖剩下的三明治当作早饭跟方圆分了。因为第二天要上架新鲜的,所以老板对这种事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天就……妈的天杀的贺天……

方圆听完没什么表示,回头问后座上的方欢欢:“咱们今天早上吃包子好不好?”

“好!”小姑娘兴奋地直晃,哼起了她意义不明的歌儿。

方圆被她弄得又想笑又无奈,只能瞪着眼睛虎她要她坐好。

“其实要我说,你这手艺完全可以去饭店里当学徒,挣的肯定比超市多。”方圆皱褶眉头看我,刚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那个肯定得全职,你还没退学还是别瞎掺和了。”

方圆说的我不是没想过,退不退学在我这里根本不是事儿。只是这样太耗时间,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赚钱又多又快地活儿。

一路上我俩就跟两个在菜市场偶遇的大妈似的,聊着家长里短。买完包子往学校走,街上人已经多了起来,不少跟我们穿一样校服的。

方圆推着自行车,把包子袋儿特恶心地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问我:“最近校际篮球联赛,你们班球队你参加吗?”

“不知道,看看再说吧。”我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烫的我一个哆嗦。

“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再不快点儿你妹就要迟到了,“

方圆低低骂了一声,把自行车从人行道推到自行车道上,包子从嘴上拿下来一口塞进嘴里,抬脚了跨上去。他的那辆自行车是那种老式的凤凰牌,黑不溜秋一大个。以前他骑车来找我玩儿,那会儿方欢欢还没出生,他人还没自行车高,够不着座儿,就把腿从中间的横杠里伸进去那么骑。他自己觉得特酷炫,其实特傻逼。

 

“先走了,你小子得去学校啊。”方圆回头,跟个事儿妈似的叮嘱。

“知道了,滚吧。”

“对了,”他把跨了一半的脚又放了下来,“蛇立最近没找你麻烦吧?”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利索的上了自行车。方欢欢刚把搂着他哥腰的手腾出来一只,跟我挥了挥手说再见,就被方圆带着嗖一下蹿了出去。我看着兄妹俩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有些萧索。

方圆这傻逼,还老让我别光顾着省钱,多吃点儿,他自己也不见得有多胖。

 

 

果然不应该听方圆的来学校。上个厕所,一出拐角就碰上见一展正希和贺天这三个傻逼。三个人并排着跟我迎面相撞,见一走在最里边,贺天在最外围,手伸的老长,一直越过展正希搭在见一肩膀上。他一看见我就勾起了嘴角,眼神里满是戏谑。我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擦肩的瞬间我朝他们三个竖起了中指。

见一这贱人突然间停住脚步,扭头跟展正希相视一笑,两人的脸上分别写着两个大字,阴谋。我打了个冷颤快步走开,却被他俩一人抓住一边肩膀拽了回去直接按在了走廊的墙壁上。身上的伤还没好,那一下把我上节课的瞌睡都给磕没了。

“红毛,跟你商量个事儿。”见一笑得像漫画里的邪恶小人,脑袋上长着两个角,身后的尾巴尖儿是个三角形的那种。

展正希跟他一人一边把我死死禁锢在墙上,贺天站在他俩身后抱着手臂看戏。妈的要不是因为老子身上有伤会让你们这么嚣张?

“有屁快放!”

“篮球联赛下场我们班跟二班打,我们缺人,你来给我们打后卫。”

二班打球出了名的犯规耍赖,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去!”我扭动肩膀用力挣扎了几下,肩胛骨上的淤青一直抵着墙,我快忍不住了。

展正希劲儿很大,估计是趁机报那天那一篮球的仇:“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要干嘛!卧槽!”展正希两手按着我的上半身,见一躬身抓住我的脚踝用力往下一拖,我整个人被靠墙放倒,然后两个人开始狞笑着扒我的裤子。

老子怎么能让他们得逞,用了吃奶的力气在地上打滚挣扎。无奈双拳难敌四手,身上的伤在地上碾来碾去,我很快就没劲儿了,只能腾出两手死死抓住裤头。贺天在一旁没有丝毫要出手的意思。

“变态!”

见一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来不来?”说着又来扒我的裤头,又是一阵扭打。

眼看裤子就要被脱下来了,我着急地张口大喊:“去去去!放手!”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

两人看诡计得逞,爽快的松了手,双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见一一脸贱样,拍了拍手上的灰:“谢啦红毛。”说完便回头喊了贺天一声,跟展正希勾肩搭背的走了。

妈的!我靠着墙根慢慢坐起来,幸好,眼泪只停在了眼眶里没流出来。那一刻我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自己忍不住疼这个毛病。

我捂着肚子不停地喘息,突然感觉眼前的光又被挡没了,就跟那天在医院似的。心里一动,抬头一看果然是贺天。

妈的这变态怎么没走?他还想干吗?!

贺天一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蹲了下来,倾身靠近我:“怎么?不打声招呼?”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衣服上的肥皂还是洗衣粉味儿,跟那天他架我去医院的时候我闻到的一模一样。

“招呼你妈!”

他的那双狼眼危险地迷了起来,伸手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大拇指在我嘴唇上用力抹了抹:“再让我听到一个脏字,就用针把你的嘴唇一针一针缝起来。”

我整个下半边脸几乎都被他捂住了,只能用力瞪他。

“篮球赛我跟见一都会上场,你最好别耍花样。”

说完他松开手,视线往下移了移,又伸手过来。我以为他又要干什么,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格挡。结果却感觉腰侧一阵酥酥麻麻,他的手指在我的腰上轻轻摩挲,那里是一块淤青,刚刚扭动挣扎的时候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了起来。意识到他的举动,我的鸡皮疙瘩一瞬间从脚底起到了头顶。

我开始剧烈挣扎:“卧槽你他妈……”

贺天啧了一声,干脆的跪了下来,用膝盖夹住了我的两条腿,手却没停。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摸在淤青上又疼又痒,浑身都在发抖,眼泪涌了出来。我放弃了抵抗,抬起胳膊用力盖住眼睛。不能让他看到我流眼泪,不能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很疼?”他问,视线被遮挡,身上的感觉反而越来越清晰,我不由自主地发出阵阵颤栗。我咬着牙不出声,怕自己一张嘴就会漏出呻吟。耳朵里嗡嗡响,和着心跳的声音。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的手掌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开口道:“那就别逞强了,擦药吧。”说完把我的T恤往下拉了拉,起身走了。

我躺在原地,用胳膊狠狠擦了几下眼泪,站了起来。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这些伤不是你干的吗?现在又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晚上十点,超市正式关门。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规模大点儿的便利店,白天会卖三明治便当之类的熟食。老板姓蒋,是个看着特年轻的已婚妇女,坚持让所有人都叫她姐。她说她看上我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会做饭。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帮忙做做三明治啥的,“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发色独特点儿就独特点儿吧,长得还挺帅。”这是她的原话。搞得我总觉得自己不是打工而是卖身一样。

 

我打扫完最后一排货架,领着水桶去倒水的时候,蒋姐还在收银台清账。出了后门就是胡同,就近有排水沟,这是我最后的工作,干完就可以回家。

 

从打工的超市走两条街,下个大斜坡再拐个弯儿就是我家所在的片区。我从小在这里野大,普通人家的喜怒哀乐家长里短每天都会在这里上演,不说人生百态吧,五十态总有了。

 

刚跨进楼道口,楼梯拐角阴影里蜷着的小黄狗立马警惕地竖起耳朵,一骨碌站起来从我背后蹿回楼道口的垃圾堆里,狗爪子敲在地上发出“扣扣扣”的声响。

这野狗在这儿守着这个垃圾堆已经挺久了,跟谁都混不熟,今天不知道是又跟谁打架了,浑身滚的灰不溜秋,屁股后面毛掉了一大块儿,就剩一丝儿跟屁股肉连着。最近入秋了,晚上有点儿凉,这狗刚刚大概是在楼道里躲风,被我给吓跑了。

小样儿,又凶又怂。

 

上楼掏钥匙开门。

我爸回来过。

一进屋我就看见饭桌上摆着一沓钱,看着挺厚,其实不多,大部分是一块一块的零钱,下面压着一张满是脏污的纸,上面被人用铅笔写满了音符。那是张二胡谱,名字根本看不清,好像是什么关什么月。

钱是我爸拉二胡赚的,不多,有时候是十几块,有时候是几十块。他不肯告诉我他到底在北京的什么地方卖艺,我一直觉得有这手艺不如找个正经工作,这么一天几块钱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二胡谱也是我爸写的,我爷爷去世以后,他就一直在写这首曲子,像是要跟谁证明什么一样,近乎疯魔。他大概知道我不待见他,所以都挑我不在的时候回来。

我把钱收进衣柜里,乐谱随手团吧团吧从窗户直接扔进了楼下的垃圾堆。今天被蒋姐叫到仓库去搬了一晚上方便面,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汗和灰尘,我抬手脱了衣服准备洗个澡。看着镜子里满身的伤,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这些伤痕的始作俑者和他身上的烟草味儿。淤青的地方总是会有股灼热感,贺天的手掌带着凉意,贴在腰上的触感回想起来让我不由自主地颤栗。

很舒服。

想到这里我猛地摇头,低头用凉水狠狠洗了把脸。

莫关山,你有病吧。

 

洗完澡我看了看手机,11点。楼下垃圾堆里悉悉索索,那只小黄狗还在找东西吃。我站在窗边借着路灯看了一会儿,转身拉过床上的背包,把三明治拿了出来。

 

“过来。”我穿着拖鞋蹲在楼道口对着垃圾堆里掏来掏去的小脏狗吹了声口哨。

那狗听到声音猛地抬头,一脸警惕地盯着我。我把三明治里的火腿片挑出朝它递了递。这傻狗看了看我手里的火腿,又低头在地上闻了闻。

“啧,过来。”我往前挪了挪。它随着我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攻击地姿态,龇着牙用绿眼睛斜睨着我。

我有点不耐烦:“吃不吃?倒霉玩意儿。我还会骗你还是怎么的?”

这傻狗,僵持了半天,最后我决定把火腿片留在楼道口,爱吃不吃。

 

“野狗果然就只会跟野狗在一块儿玩儿。”

爷爷果然是老人精,我现在觉得他说的话真是越来越有道理了。你可能会忘记那些跟你处的好的人,但是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人你会记得他一辈子。这不,这欠揍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袁飞。他站在我跟傻狗中间,离着两三步的距离,脚上还穿着那双万年不换的红色阿迪达斯运动鞋。

我扭头盯着他站起来,顺手把火腿片朝垃圾堆一扔,傻狗跳起来叼住几下咽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

袁飞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一定有事儿。

“听说你最近很缺钱?你那个拉二胡的老爸去哪儿了,他养不活你了?”

“你大半夜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吠给我听的吧?”

“蛇立要见你。”

果然是蛇立。

我看着他笑了笑:“家养的就是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他咬牙切齿,脚步挪了挪看样子是想动手,又忍住了。一旁的小黄狗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声,不知道是为了护着他的火腿还是怎么。

“别他妈不识好歹。”

再听他吠一会儿我就要吐了,没理他转身走进楼道。

“喂红毛,听说你因为手续不全一直退不了学?”我停住了脚步,“我这儿有个救你于水火的活儿,干不干?”

 

 

袁飞知道我家在哪,知道我爸拉二胡,知道我想退学。他知道因为蛇立知道,他在警告我,我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不是个好消息,蛇立要逼我主动去找他,为什么他现在才又想起来要找我,报一拳之仇吗?他给我的那把枪,现在还放在我衣柜最里面的角落。

不管怎么样,袁飞说的退学的事儿,的确很吸引我。

 

周六全天上班,我起了个大早。

午休的时候我蹲在超市门口吃早上卖剩下的三明治,跟冬天校门口穿着军大衣卖烤红薯的大爷似的。我原本是打算到后巷去吃的,只是那里离垃圾站太近,味儿实在是不下饭。

我三两口把剩下塞进嘴里,把包装袋捏成一团,撑着膝盖站起来,准备回去上班。肩胛骨上的淤青好得太慢,稍微用力都疼的我直咧嘴。

我看了一眼路边的垃圾桶,顺手把包装袋投了进去。

“准头不错,球赛的时候也这么投就更好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马都能跑死的北京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怎么在哪都能碰见这傻逼。

贺天站在我面前,看样子是刚从对面过来,手里提着个袋子,脚上还穿着拖鞋,看来他家离这儿不远。

我对着他竖了个中指,不打算跟他多纠缠,转身要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满脸都是狡猾笑意,配上他那双眼睛和那副锋利的五官,怎么看怎么别扭。

“别走嘛~会做饭吗?”

顿时我心中警铃大作,世界上最恐怖的两件事,没钱和贺天对你笑。

 

谢谢贺天让我彻底学会了自不量力自讨苦吃自取灭亡这三个“自”打头的成语,跟他动手对我来说简直就是这三个成语的新编成语故事。所以当我被贺天再次以哥俩好姿势强制带到一座高级公寓前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故翘班,希望蒋姐能少扣一点儿工资。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高级公寓都是每一层只有一户,反正我看到的是这样的。贺天家占据了整个顶层,这种实打实的土豪做派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贺天大概比我想象的要有钱得多。

房子大的吓人,也空的吓人,一整面墙大小的落地窗。木质地板,一张大床在这种空间里显得有点儿小。靠门的地方是一个开放式厨房,一个立式冰箱,一张长饭桌和三三两两散落在地上的哑铃是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摆设。

好好一个高级公寓硬是让他住出了临时出租屋的感觉。

接过他扔过来的拖鞋,我忍不住哇了一声。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房子,说不惊讶那就太装逼了。于是我下意识问道:“你一个人住?”

“嗯,我叔的房子,我暂时住在这里方便上学。”他随手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抬手脱了T恤回身看我,伸手往厨房嚣张地指了指:“我洗澡,你做饭。要是不好吃,你跳楼。”说完进了浴室。

我看着从袋子里滚出来的几罐啤酒,盘算着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算了,妈的,做就做,不就是顿饭。

 

烧水的间隙,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床头柜上摆着烟灰缸,这孙子果然抽烟。旁边放着个看上去有点儿厚的信封,口是开着的,不知道装着什么。这个厚度,钱?

水开了,还挺快,高档厨房就是不错……

贺天明显是个平时不开火的,没想到冰箱里东西还挺全,我看着手里的牛肉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做个炖牛肉。这是我妈教我的,我也……很久没吃过了。

卫生间里水声停了,贺天穿着条棉质运动裤靠近我,满身水汽,带着香皂的味道。

“好香,这是什么?”他站在我身后,光着膀子越过我手就要往锅里伸。

“烫!嘶——“我手里拿着勺不方便动作,只能用肩膀往后撞阻止他,碰到了肩胛骨上的伤,我没忍住痛呼了出来。不是我担心他或者怎么,这完全就是做饭时候的条件反射,真的很烫。

贺天顿了一下,伸手搭上我的肩膀,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你没擦药。”那语气那叫一个肯定,就差说一句:”真相永远只有一个”了。

“放手,擦不擦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闻言捏着我的肩膀一把把我翻过来面对着他,顺手关了火。他居然还会关灶台。

我靠在灶台边,背后就是那锅炖牛肉。他一手掐着我的脸颊俯身危险地盯着我的眼睛:“那药的味道我熟,你没擦。”

说完便提着我的衣领绕过饭桌直接把我摔到了床上。

“妈的!”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抬手一拳朝他的面门挥过去,无奈贺天居高临下,我被他挡住拳头用力一推又摔了回去,倒下的时候手臂扫到了床头柜上的信服,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落了我一头一脸。

原来那信封里装的不是钱,是照片。很多张照片,每一张上面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见一。

见一的喜怒哀乐,见一的点点滴滴,简直就是个见一生活观察大全。

我愣住了。这什么情况?

贺天一把把我拎起来翻了个个儿按在床上,用膝盖死死顶住,我整个脸都被压进被子里,上面的味道跟他身上的一样。

贺天一言不发,把掉出来的照片一张张捡回去。

“没想到你……”我在被子里艰难开口。

“居然惦记着见一的屁股?”他接话道,我听见他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掏来掏去。

其实我原本想说的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变态。听他这么一说,我在心里打了个颤,妈的。真恶心。

他凑近我,胳膊从我胸膛前横穿过去,一用力把我弄了起来。

“啊!”他的膝盖还顶再我背上,我觉得我的脊椎要断了,简直就是酷刑。

贺天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威胁:”敢说出去一个字,你该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屁股。”说完他把一个药瓶伸到我眼前晃了晃:“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那是一个跟那天的大夫给我开的药一模一样药瓶。看着那药,我只觉得世界末日离我不远了,完全没空去想他怎么也有。

 

疼,真的很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揉的比那个大夫要疼上一百倍。我把T恤紧紧攥在手里,咬牙忍耐着酷刑。

“恢复的不错嘛,腰上的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把手掌移到我肩胛骨上反复揉着,那里越来越热,手指划过的每一寸都让我止不住的微微颤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感觉,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

“ 你很缺钱?“他突然问我,语气十分轻松,粗糙的手掌还在我身上作恶。

我不想回答他,老子缺不缺钱关你什么事。你是居委会大妈吗?没事儿查什么户口。其实是我不敢开口,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呻吟出来。

“嗯?”他大概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我的回答,催促了一声,十分恶劣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原本已经快习惯刚才的痛感,他这么来一下,我被他逼的没忍住大声喊了出来。妈的,该死的眼泪。

“你很缺钱?”他又问了一遍。

我忍无可忍,撑着身体扭头朝他大吼:“是啊!所以你他妈的能不能快点儿!我赶着回去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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